2016年10月8日 星期六

【艦これ】【嵐野分】視星等6.50的遙遠直線 之四:秋天的颱風(完)

(嵐野推廣無料本的內容)

之四:秋天的颱風



  朝友軍砲擊的野分,被關禁閉了。
  萬幸的是性格單純的美國戰艦並不追究這件事情,只是關禁閉以及被口頭訓誡就可以了事,光是這樣嵐就已經感激無比。
  長達兩週的禁閉時間,只剩下她們三人一起行動。儘管平時四個人在一起的時候,野分對話題密度的貢獻度實在非常之低,但少了野分的她們,卻變成完全的靜默,除非必要,沒有人願意說話。
  一開始嵐還有試著要讓氣氛輕鬆一些,但她卻發現自己連要怎麼開口都不知道。這些天鋪床的位置變成了她和萩風兩人將舞風夾在中間。跟著野分的禁閉處分,舞風也被提督放了兩週的假,整整兩週無所事事地待在房間裡,也不跳舞了,每天都有一半的時間在棉被裡度過。

  禁閉懲罰結束當天,萩風有任務在身,舞風還在睡,嵐不想把她吵醒,就自己洗好臉換好衣服去接野分。
  過去之前,她先去了趟工廠,去拿野分的連裝砲。那門砲,在朝愛荷華射擊的同時,被過來制止的那智さん一砲打壞了。她把連裝砲背回去,私底下拜託夕張將它修好。雖然對她自己來說,裝備耗損可以換新是件開心的事情,不過她想對於愛惜東西又念舊的野分親來說可能不是那麼一回事。
  她在禁閉室前探了探頭,沒多久提督出現在走廊轉角,跟她說自己讓處分提早了一個鐘頭結束,野分在執務室,大概是留下來休息了。又說自己接下來還要去別的地方,嵐便一個人過去。
  她一開門,就看見野分低著頭坐在了魚缸旁邊的沙發上,那個喜歡餵魚的人都特別中意的位子。她走到沙發前,野分才抬頭看她。
  ──那表情就像她們爭吵過後的隔天早上,野分待在窗邊的那個神情,只是現在更憔悴一些。
  「我給妳帶來了,妳的好夥伴。」她遞出連裝砲,野分用嘴型說著謝謝,接過去抱在懷裡。
  「我可以坐在妳旁邊嗎?」
  點頭。
  「要吃點東西嗎?」
  搖頭。
  「好。」嵐說,坐在了野分身邊。職務室內很安靜,沒有開燈,只有柔柔的陽光從半透明的窗簾透進來。她不說話,不是她口才差勁,她算是會哄人的那一型了,但對野分親總是一點用也沒有。就連舞風也說,野分親的話,就這樣放著會比較好,她想要原諒妳就會原諒妳,她想要說話會自己開口,她需要妳的時候,也會自己暗示妳。
  秒針匆匆跑著,提督一直沒有回來,嵐也不介意在這裡坐個一整天,但她確實擔心舞風醒來之後不會自己弄早餐來吃,她最近實在太懶散了。
  「有很多事情我都不再明白了。」過了好一陣子,野分才悠悠地冒出這句話來。
  嵐看著她,示意自己有在聽,野分又開口,卻突然停下,似乎在思考措詞,最後放棄了,皺緊眉頭閉上眼,喉嚨裡一下子發出嗚咽的聲音。
  那的確是嗚咽的聲音。
  嵐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,簡直要被嚇停了。
  野分,正是野分,坐在她身邊像小動物一樣發抖、掉眼淚的人,是野分親。肩膀碰著她的肩膀,手遮著臉卻沒有完全蓋住──她在那個哭泣的人身邊,心臟顫抖,覺得慌張、受寵若驚,又興奮。
  可是她的腦袋如同乾旱的沙漠,裡頭都是些貧瘠的東西。想不出安慰之詞,難道是因為會讓野分動搖的事情,也會讓她動搖嗎?嘴巴張張闔闔,最後變成只是單純在注視著那個哭著的人。野分注意到她的視線和一臉傻樣,突然伸手捏了她的臉頰肉。
  「欸、欸欸欸!」她又嚇了一大跳。
  「…妳這個白痴。」野分用力把她的手拉過去,環過自己肩膀。
  「對、對不起。」知道要抱了之後嵐倒是抱得很緊。
  她摸著野分的背,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放肆的摸過,說著沒事了、已經結束了,雖然她自己都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沒事了、又是什麼已經結束?但她知道的是現在應該怎麼做。就算我們兩個之間最遠的距離就是那條直線、雖然我已經忘了該如何示愛而不傷害到妳,但妳對我的引力是自然現象,誰也阻止不了。
  「別難過了,野分親,妳雖然不對但也沒有錯……妳能做的事,都全力以赴了,不是嗎。等會回去,我也會跟妳一起安慰舞ちゃん的。」
  她這麼說,知道對方或許會哭得更慘,或許會把一下子靠得太近的自己給推開,但有些時候妳就是得賭一賭,得為那些對妳而言很重要的東西賭一賭。
  面對她的賭注,野分的選擇是緩緩靠在了她的身上,把手放進了她的手裡,沒有過分黏著的、只是輕輕的這麼做。這樣簡單的動作,卻似乎一把拉起了她沉在一九四三年八月六日的黑暗心錨。
  「……野分,妳要聽嗎?我之前沒告訴妳的事情。」
  「欸?那…不是指夜戰任務的事情嗎?」
  她搖搖頭說:「其實是別的事情。」…抱歉,我明明知道妳一定會誤會的。
  臉上的困惑之色逐漸被一種近似於不安的嚴肅取代,野分跟著她搖起頭來,身體不再向前傾了,坐得直挺挺的,但是手還被嵐給握著。嵐手上的力道不大,可是野分沒有將手抽開,她沒有笨到認為這是對方情願的表現,這個人只是太溫柔了,溫柔到不會逃跑,遇到危險的反應,若是剔除逃跑的選項,就只剩下戰鬥或僵硬。她想,以野分的個性,大概會選擇戰鬥吧,可是她是嵐,是曾經跟野分望著同一片星空的嵐,於是狂妄的揣有一線希望──妳對我是否會不同於別人。
  野分不要聽,可是她想說。
  詢問竟然也真的只是禮貌而已。
  只要些許的勇氣就能改變故事的去向,儘管野分嚴肅起來的表情無疑會變成又一個恰到好處的藉口,可是在最初的最初,她執拗地認為,自己是個大膽又溫柔、很努力要得到幸福的人。因為她是說到做到的那個嵐,所以她要跟野分親說,說我喜歡──
  ──不、不對。
  光是喜歡已經遠遠不夠,對那個笑得一臉溫暖又鄉愿、說著喜歡的自己,厭惡之情已經升至最高點。
  「我愛上妳了。」用了最是垂危的文字,她將自己整個人吊在懸崖外邊,崖底有強風吹上來,她不閉上眼睛,於是那風讓她無可抑制的流出淚來。

    *

  清晨的陽光從窗戶投進室內,把榻榻米地板照得暖洋洋的。她從被窩裡坐起來,身邊是三張熟睡的臉孔,看著最蠢的那一張,野分知道那絕對不是一場夢,嵐的確說了、說了她愛……呃……
  野分用手掩住臉,說了那樣的話的那個傢伙,沒天良地睡得正香。她們吵架的那天也是一樣,這可恨的粗神經,竟然一下子就睡著了,令她頓時感覺受到背叛。然而吵架的理由,不就也是自己單方面的認為受到背叛了嗎,為了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安全感,向著嵐,還有舞風、萩風,胡亂發脾氣了,真是失格,明明她是姊姊的。看著那三張毫無防備的睡臉,令人更覺虧欠了,於是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嵐的那張蠢臉上,或許這樣會比較輕鬆。
  前一天,接續著那句驚天動地的告白,嵐看著自己好久好久──那柔和下來的眼神太馴良,令人只能屏息以對──又輕柔的對她說:妳不用馬上回答我,我會等妳的。要說出這些話,嵐想必非常努力,因為她很清楚,那個說著會等她的嵐,其實自己也還沒準備好啊。
  朝聖者心存疑慮卻依然回應,殉道者心存恐懼卻依然前進。沒來由地,她想起這樣的句子,不知道從哪聽來,潛藏在記憶之中,現在倒跑出來給她忠告了。
  然而她覺得自己需要的,從來都只是時間,而不是更多的意見。
  野分決定起床,換好衣服、紮好頭髮。她看著被窩裡的三人,自己從布團出去以後,舞風失去了熱源和抱枕,現在滾到了嵐的身邊。那個笨蛋睡到口水都流出來,一手抱著一個,一臉不可靠的樣子卻被兩個人依靠著,或許某種程度上自己也是依靠著嵐的人?雖然看起來已經沒有位子可以給自己了,但這個人給的支持,是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確認的那一種。
  離開前她猶豫了一下,最後還是替嵐把口水擦掉,因為那看起來再過不久就要流到萩風的頭上了。
  她走在仍在甦醒當中的鎮守府,安靜愜意,昨天她在魚缸旁坐了好久,卻沒有餵,於是她往執務室的方向走去。
  她看著金魚動著牠們肥厚的嘴唇吞食飼料,提督走進來,有點驚訝的樣子。
  「我以為妳很在意金魚記不住照顧牠們的人太悲傷了,所以不會來餵?」
  「…那之後舞風跟我說了,說金魚有金魚的生活方式,叫我不要管那麼多,沒禮貌。」
  提督走到辦公桌坐好,野分又默默的看著魚缸好一會兒,她想起很久以前提督曾經叮嚀喜歡餵魚的驅逐艦們,魚是很膽小的動物,所以妳們出去的時候,關燈要先關執務室的日光燈,然後過一會兒再關魚缸的燈,金魚才不會因為一下子變黑而受驚。
  她看看時鐘,想,這個時間她養的那條大金魚大概正要到食堂吃早餐吧。

  她遠遠的看見了嵐、舞風和萩風三個人坐在食堂裡頭她們四人最常佔據的位置,當然,連她的位置她們都已經佔好了。野分慢慢地走過去。
  這一次她會保護她們的,從睜開眼睛以來都是這麼想的,但『這一次』又是什麼意思?從前她下意識的規避,如今無從逃避之後,她依然不知道答案。甚至連自己在跟什麼東西戰鬥都不知道,現在她們的敵人是深海棲艦,但是從前發生過的那些事情,她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那類人。每天的所作所為到底有什麼意義,不論如何掙扎,過去永遠是拔不出來的荊棘,用刺痛提醒妳一切都不是真的。
  只要保護好就可以了嗎?她真的有能力保護什麼嗎?
 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?這個舞風是真的嗎?這個萩風呢?還有嵐,嵐她,真的是嵐嗎?我們還是好久好久以前並肩站再一起的那四個人嗎?
  她走過去坐在了舞風的旁邊、嵐的對面,跟她們微笑著說早安,就跟過往的每一天一樣、新的一天又開始了。
  對面看著自己的嵐,閃爍的眼睛好像裝了整片星空一樣,大概是在那些不回來的夜晚裡,從哪片海域偷裝回來的吧。或許很久以後、終於能抬頭仰望天空的自己,也能明白嵐一直看著的是什麼東西吧。

  曾經有個人站在自己身邊,帶著彷彿一切都不是問題的笑容,手裡常常把玩一顆爆雷,看起來危險但從來沒有弄掉過。畫面中的那個人被大雪紛飛模糊了面孔,空襲警報、笑聲、翹起來的髮尾、舞風的裙襬、水面和天空交界處的光、探照燈轉來轉去、無止盡的砲聲不斷閃現。所以妳會是她嗎?嵐?
  她推著自己的馬克杯,用它輕輕去碰嵐的杯子,發出叮的一聲,那聲音非常小,讓人覺得大概還沒被聽到就會永遠消逝了吧,但是嵐看著她笑了。

  如果妳是她,妳無處可去,留下來,在我身邊。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、不是夢。
  如果妳不是她,妳無處可去,留下來,在我身邊。告訴我這場夢,永遠都不會醒。


    (完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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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:
※秋天到冬初的颱風:野分。

※補充篇名《視星等6.50的遙遠直線》的意思:
 視星等6.50是地球上人類以肉眼能夠分辨的最暗天體極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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