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8月16日 星期二

【艦これ】【瑞加賀】鱷魚的黃眼睛 章二:間幕

章二:間幕

  雖然說、雖然說,這短暫的夢就在剛剛啊,又被打碎了。




  加賀在早飯的餐桌上第一次見到赤城,她們拘謹的握了手。加賀訝異於她的平靜和寡言,此人進食迅速看起來卻不慌不忙,菜還沒有上齊,她們就並肩坐著開動了,鳳翔在一邊忙進忙出,將陸續燒好的飯菜端上桌。年長的前輩站著準備食物,自己卻坐在椅子上吃東西,令加賀感到惴惴不安,但她沒有提出疑問,畢竟自己完全不明白這裡的規矩。
  這是一間低矮的木造平房,並不寬敞,但不會令人覺得狹窄,也有院子和道場,只是特別小巧。沒有任何佣人的蹤跡,無論正事或者雜務,好像都是鳳翔在處理。
  吃的東西依然是和食,但與在戰艦的宅邸吃到的不大一樣,最令人驚訝的是,食物竟然是想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。
  『再來一碗嗎?』這可能是鳳翔重複次數最多的一句話了。加賀發現,當一直有人這麼問妳,要抵抗青春的食慾馬上就從不太可能變成了完全不可能。
  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之後,睡在柔軟的床上、天天都有飯吃,還被前輩溫柔的對待。都是從進了解體廠後再也不敢奢望的事情。坐在廊下,抬頭看到的是天空中的太陽,不是忽明忽滅的日光燈,她覺得光是坐著曬太陽,都可以幸福得哭出來。
  同時也因為土佐再也見不到陽光,而傷心得哭出來。

  飯後不久,鳳翔換上洋服出門辦事,留下她們兩人獨自相處。
  赤城的話不多也不少,她給加賀介紹房子格局還有生活用品擺放的位置,作息與吃飯時間、打掃、洗衣、訓練和讀書的安排,又跟她講解弓道場的規矩。
  午飯有鳳翔事先準備的食物,赤城從櫥櫃裡翻了一個藍色的碗給她,碗公大得如同嬰兒頭顱。赤城搬了小凳子來,踩在上面開火溫菜,只有這時她的話才多了起來,講解這是哪裡的食材,烹調又是用了幾道工法,鉅細彌遺,把加賀唬得一愣一愣。

  晚上就寢時,鳳翔給了加賀被褥枕頭,讓她與赤城睡在一個房間裡。她很緊張,想把被子鋪到角落,又怕會讓對方誤會自己討厭她,糾結之下還是鋪在了中線一側、再偏往牆壁幾步處。
  沒想到赤城非但沒將被子鋪在另一側,還直接拉著被角對齊她的被角,讓兩個布團並靠在一起。
  加賀欲言又止,自己身上的衣服大概是天城的,被子、枕頭,還有跟赤城一起的房間也是天城的,她把這些奪了過來,這一切都不應該屬於她。
  她還在糾結,赤城卻已鑽進被窩平躺下來。加賀趕緊出聲叫她,她發現這是自己第一次叫對方的名字。赤城沒有動,抬眼看她,她正坐伏下身,不敢看那雙灰眼睛。
  「赤城さん,如果您因為天城さん的事情傷心,請不用顧慮我。」她把額頭碰在地板上說道。
  「不…我不願如此不受禮教。」
  赤城回答得沒有接縫,加賀愣住了。
  禮教,她想,赤城使用的字眼是不受禮教。
  「還有什麼事嗎?沒有的話就睡吧。」
  加賀跪在墊被上,強烈認為話題不能到此為止,卻又不知該如何措辭,她把手汗抹在衣服上,抬頭看赤城。赤城沒有閉上眼睛,也看著她。
  「還有什麼事嗎?」
  她搖頭又點頭又搖頭。
  赤城嘆了口氣,推開被子坐起來。
  「加賀さん,我記得妳。」

  那是加賀地一次看見赤城認真的眼神。
 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眼神難得一見。
  那是一航戰旗艦在殺戮之時才會有的眼神。
  「我們聊聊吧。」


    *


  加賀醒來時赤城還在睡,她在被窩裡掙扎了半個鐘頭,搖搖晃晃爬起來去外面洗臉、熱飯,等她點完了香也把白飯供上佛桌,赤城才拖著腿坐到餐桌邊。
  聽到動靜,她放下合十的雙手。如同日課一般,確認了鍋爐沒有異常──還是那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──之後,起身走到桌邊。
  「早安,加賀さん。」
  「早安,赤城さん,您還沒有梳洗吧,請不要一副不像話的樣子上餐桌,被鳳翔さん看到了就算是我也愛莫能助。」
  「少嚇人,她出去了。」
  「難得您會記日子。」
  「因為今天是大日子啊。」
  赤城開始大口大口地扒飯,加賀也坐下來,感謝神明之後迅速地殲滅食物。今天是暖風吹拂的大晴天,適合艦載機起飛,對於正規空母的著任,也算是個良辰吉日吧。鳳翔在兩天前先行搭車前往鎮守府,就是為了處理她們兩人的著任事宜。飽餐過後,加賀在屋子裡繞了一圈,跟這間住了四年的矮房子告別,她將神像從佛桌上請下來,放進木箱子提回房間。赤城坐在地上收拾行李,大部分都已經打包完成。
  「連神像也要帶嗎?」赤城看見木箱子,露出一臉麻煩的表情。
  「您的那一尊也放進來了。」
  「哈…這樣啊……好吧。雖然我原來沒打算要帶的。」
  「不帶過去要怎麼供奉?」
  「心誠則靈嘛。」
  「…我是認為神明要天天敬拜才行的……」
  「加賀さん太死腦筋了啦。」
  對話結束,赤城站起來把大袋行李扛到肩上。

  她們乘車來到服役的鎮守府,一路上窗外的景色不斷吸引加賀的目光,但她無法像赤城一樣直接表現出感興趣的樣子,搭車對她來說畢竟不存在什麼好回憶。鳳翔等在鎮守府大門口,少見的是軍服打扮,她們下車,走到她身前,艦船的肉體不同於人類,僅僅四年,加賀已經比鳳翔還要高了,赤城更高,整整多了她半個頭。
  兩人隨鳳翔來到執務室報到,提督滿頭白髮,一下巴的絡腮鬍,眉間皺紋深得如同刀刻,眼神從帽沿的陰影中刺出來。似乎是為了迎接她們,他身著海軍大禮服,配了刀,戰艦金剛站在他身後,臉上掛著淺淺的笑。向她們敬禮之後,提督只說了兩句話,就把事情交給秘書艦,自己退到一邊去,目光不再停留在她們身上。加賀因此對這位老人頗有好感。
  金剛用輕快的語氣歡迎一航戰的到來,如今鎮守府有了正規的空母編隊,可以進行比以往更多樣化的作戰了。但在那之前,提督已經籌劃了一場演習,就在今日下午,一航戰旗艦編入聯合艦隊總旗艦的隊伍,對抗一航戰僚艦編入的隊伍。這安排多少有對外宣傳的考量,總旗艦和一航戰旗艦,在七十年前的舊大戰時就是帝國海軍的門面了,演習結束後的今晚,兩人也得隨提督參加海軍高層的會議。
  「請問旗艦是哪一位呢?」金剛這麼問了,赤城正打算舉起手來,卻被鳳翔按住,所有人都有些驚訝。
  「還沒有決定。」鳳翔說:「我打算讓她們在這裡的道場分出勝負。」
  哦?金剛挑了挑眉,赤城的表情很溫和沒有變化,加賀則是驚呆了──儘管面上看不出什麼端倪。
  這些年來,她一直接受作為赤城伴隨艦的訓練,理所當然在心理準備也是如此,突然被要求要跟侍奉的旗艦分出勝負,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。再說…她自己很明白的,在弓道上,絕對是赤城更勝自己一籌。剛開始的一年她都在跟難以駕馭的和弓纏鬥,與身體適合拉弓的赤城不同,她花了好幾倍的時間才馴服自己的武器。原本以為比起練習劍術,射箭算是靜態一些的活動了,理論上更不容易刺激到那個爆走過一次之後,就變得特別脆弱敏感的鍋爐。
  但她只對了一半。
  重視專注和靜心的弓道對她而言既是挑戰,也是活下去的必須措施。鍋爐承受不住的情形,比起狠操它、做出極限動作,更常發生在她無法靜心時。只要情緒激動就會耳鳴,耳鳴了就會頭暈想吐,如果到了頭暈想吐的階段還沒辦法停下來,那就麻煩了,這種狀況莫約發生了兩次,給鳳翔さん添了大麻煩。不知何時起,變成了這樣情緒化的傢伙,看到小動物橫死路中央,就可以難過好幾天,偶爾想起土佐,更能哭到產生生命危險。之後單方面地被赤城さん笑是愛哭鬼,單方面地被赤城さん所安慰,用那雙手、那對灰眼睛、那頭黑色長髮。難道自己原本就是這麼神經質的傢伙嗎?在遇見赤城之前?加賀記不清了,那些跟姊姊妹妹一起、住在八八艦隊宅邸的日子,被她摺疊起來收在記憶角落,太過幸福的樣子要等到蒙了灰塵之後,才敢用肉眼直視。
  最終她習慣了每天跪在佛像面前,一邊懺悔,一邊祈求神明帶走她那些總是從胸中溢出的、多到令人困擾的感情。

  「我們堂堂正正的比賽吧,加賀,千萬不要手下留情。」
  加賀回過神來,發現自己站在弓道場的更衣室中,赤城朝她伸出手來,她接住那只手,用力握了一下。
  赤城點頭,先行走了出去。不出幾秒門又被拉開了,是鳳翔,她東張西望後迅速將門拉上,來到加賀身邊。
  「加賀,等一下的比賽…」
  「是,我明白。」她清楚知道應該讓赤城さん勝利,不明白鳳翔為何還要特別提醒。
  「不,我是說…等一下的比賽,妳一定要盡全力。」
  「──嗯?」
  「我希望是妳當上一航戰的旗艦。」
  「什麼…?為什麼?」
  「妳擁有一顆乾淨的心,那孩子的心卻充滿執著。」
  「但、但是赤城さん她──」
  「她不適合擔當旗艦。」
  加賀難過起來,她絕對信任鳳翔さん的判斷,但是赤城さん是那麼努力的在學習當一個稱職的旗艦,那麼篤定、那麼嚮往,所謂執著,也都是因為──
  「妳可以的,妳可能不這麼覺得,但妳其實非常出色。」鳳翔打斷了她的思緒,摸著她的臉,像安撫小孩子一樣,輕聲細語:「當上旗艦,妳可以做得很好,也能再次站在妳姊姊的身邊…這是妳小時候的夢想,不是嗎…?」
  「…好,」加賀點頭,點得很吃力「好……我明白的,鳳翔さん。」鳳翔對她微笑然後匆匆離去,她喘著粗氣,繼續將裝備穿戴整齊。

  弓道場裡聚集了不少人,她走出來,在赤城五步開外站定,赤城朝她點點頭。
  「一箭入魂(註1),赤城先手。」說話的是鳳翔。
  「是!」赤城上前,引弓搭箭,姿勢非常漂亮,加賀看著,一邊用餘光掃視周圍。圍觀的大部分都是鎮守府中的艦娘吧,好像沒有看到除了提督以外的人類了。
  也還沒看到那個人。
  赤城的箭毫不意外命中靶心。在弓道場內,其他艦種的艦娘們保持著禮貌,沒有交談,也沒有驚呼,但加賀可以感受到她們對這一箭的讚嘆。
  換她了,走上前去,流暢地完成射法八節(註2),箭頭深深埋入靶心,耳朵熱了起來。
  第二輪、第三輪、第四輪……直到第七輪過去之後,手心和下背已經被汗浸濕了,衣服大片黏在背上,加賀用袴擦了擦手,繼續放箭。
  十、十一、十二……隱隱約約聽得到喀噠喀噠的聲響,還很遠,加賀想,聲音還很遠,還可以。這時赤城射出第十三支箭,依然漂亮地命中靶心。
  到她射完第十五箭時,視線模糊了起來,冷汗從下巴滴落,赤城走上來,說今天好熱呢,她微微頷首當作回應。半分鐘內,赤城完成了第十六箭,這箭有點偏了,但仍然釘在靶上。她上前去,靶子看起來模糊不清,甚至有些扭曲變型,她咬牙,眼睛一閉憑感覺射了出去。
  圍觀的艦娘們終於小聲驚呼出來,她們看見加賀閉著眼睛射中了靶心。
  被眾人的目光追隨著,她退下來,沒有餘力對周圍做出反應,赤城又走上去了,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要維持平衡站好,不能在這裡昏倒。還有,祈禱著赤城的失誤。
  然而赤城──凝練了目光,還是那麼優雅的拉開弓,箭矢斬斷了風,直刺靶心,還順帶將加賀的上一箭從靶子上打了下來。
  僅餘的力氣像是一瞬間流掉了,加賀走上去,止不住手抖地勉強放箭,想當然,這一箭完全脫靶了。

  之後發生了什麼加賀幾乎沒有印象,離開道場時她一手支著牆壁,突然疑惑這條走廊怎麼都沒有人?自己剛才是否有做出什麼不妥當的舉動來?有點想折返確認,又怕回去了搞不好會引來眾人關注。
  她搖搖晃晃走著,步伐沉重,覺得反胃。在剛才…其實現在也是,重視自己到超過了赤城さん的程度,令她羞愧難當。竟然,因為這樣的事情動搖了,羞恥的卻又溫暖的感覺,原來自己仍有那樣的期望嗎?在鳳翔さん說出能和那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,樹苗撐破久旱的大地,很久沒有見過了,頑強的姿態,充滿期待的綠色。雖然說、雖然說,這短暫的夢就在剛剛啊,又被打碎了。
  喀噠喀噠的耳鳴聲越來越大,別肖想了,那聲音對她說,妳就是艘缺陷艦,通過殺死別人而僥倖活下來的廢艦。別自以為是的悲傷了,因為沒有人需要妳、沒有人需要妳。
  啊啊,沒有人、沒有人需要加賀的啊。
  多麼理所當然又多麼殘忍的事實。
  啊啊啊。她抱著自己,覺得喉嚨裡好酸,舉步維艱,好像踩在水裡,水深及腰,阻力攫住了她。她抬頭,是那個人的手,正摸著她的頭,因為那個人不怎麼會講話,所以聽不到聲音也是正常的。她用力眨眼,再眨眼,啊啊不是呢,是赤城さん、赤城さん啊!可以請您摸摸我嗎?她咳了一下,吐出些什麼,可能是早餐,蹲了下來,水沒過頭頂,要溺斃了,就在這條走廊上……!

  「那個…妳還好嗎?」
  加賀睜開一隻眼睛,黑色髮絲和一段白壁般的肩膀出現在眼前,想必是隨自己蹲下了。在得到允許之前,來人先碰了自己,意外的是她並不排斥對方的觸碰。那是一雙小心翼翼的手,令人不會感到被冒犯的同時,還想反過來握住。
  她被扶起來,對方拉著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,頭垂在對方頸窩,一股淡淡的藥草香味。
  「…榛名…くん……?」她憑直覺唸出這個名字。
  「…是,我是榛名。」對方好像有些驚訝。
  榛名、榛名、榛名…她在心底默念,從記憶中尋找有關這個發音的蛛絲馬跡,腦海中浮現的是鐵和油和血的味道,還有爆炸聲。就只有這麼多了,儘管是這樣不祥的內容,卻令她,特別安心。


    *


  「…對不起呢,竟然讓妳壓力這麼大。」
  鳳翔抱著她的頭一臉心疼,接過龍驤手上的濕毛巾替她抹臉。加賀想,榛名呢?愣愣地望著前方。
  濕毛巾擦過脖子。
  「啊…龍驤さん!」幾秒後她才發現翹腳坐在床沿的龍驤,霍地坐起來,又被鳳翔壓回去。
  「給我躺下。」
  「喲,好久不見呀。」龍驤戳了戳她的額頭。
  比自己和赤城還要早在鎮守府著任的龍驤,在訓練時期就時常拜訪她們,雖然同是航母,但龍驤使用的武具不是弓箭,並沒有與她們一起練習和生活。儘管如此,加賀與她的關係不錯,每次見面都會一起下圍棋。
  「感覺怎麼樣?我可以去請提督將演習延後。」
  「不…」加賀搖頭,堅持坐起來「赤城さん…怎麼樣?她知道了嗎?」
  「不,她在結束之後就被提督找去了。」
  「別告訴她。」
  「……加賀…」
  「還有誰知道…或看到嗎?」
  「我想沒有。剛剛我怎麼都找不到妳,是榛名さん帶妳回來的,妳去了哪裡?」
  「不知道。」加賀說,僵硬的表情讓她看起來彷彿在生悶氣「…請別告訴赤城さん。我要參加演習……必須做個了斷。」她像是在自言自語。
  鳳翔憂心地注視她──這個孩子一頑固起來十艘戰艦也拉不住──神色中多了些強硬的阻止意味,而加賀不甘示弱的回望,雖然還是面無表情,卻緊抿嘴唇微微將臉頰鼓起,那是『很抱歉但我已經決定了』的意思。
  她們僵持了一會兒。
  「好啦、好啦,我會看著她的,別瞎操心,她都是大人了。」龍驤向前傾擋在她們之間,臉上那個總是有點輕佻的笑容卻特別能安撫人。

  不久之後,龍驤和加賀的艦載機同時起飛,開始進行索敵。
  加賀目送飛機遠去,回頭看著演習的艦隊夥伴們,龍驤、榛名、霧島、大井以及龍田。
  雖然加賀被委任為旗艦,但她以不容所有人置喙的態度將指揮權交給了龍驤,對手的艦隊是由長門和赤城帶領,伴隨艦是金剛、比叡、北上和木曾。
  加賀握了握拳頭,已經沒有任何違和感,這些年下來和鍋爐纏鬥的她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得到。能夠馬上冷靜下來,這個能力,比起正常的情緒控制,更像是切換開關一般,一壓下去就遮斷感受神經。通常是很湊效的,早些時候的失態已是好久沒有的意外。
  她壓下開關,因為已經下定決心要做個了斷了。
  她要贏,不,是得贏下來。為了比赤城さん的勝利更重要的事情……只有如此,往後永遠,她才能盡好自己的職責,守護赤城さん。
  不到十分鐘,兩人的艦載機幾乎同時發現敵艦隊的蹤影。互相確認位置後,各自讓攻擊隊起飛,策略是在不跟對方接觸的狀況下,以航空火力做為主要手段贏得戰鬥。
  當然這只是計畫,萬一遭遇敵方艦隊,砲雷擊戰在所難免。
  「小心!」榛名突然喊道,六人立刻散開。
  戰鬥打響,水面被砲彈炸開,雖然是漆彈,從砲管中擊發的力道還是強勁無比。才剛剛這麼想,砲彈就飛過來了,能打這麼遠,大概只能是長門了。
  ……被直接打中可不是開玩笑的。加賀再次抽箭,又派出一隊艦爆。
  「我們也接近然後砲擊吧?」霧島說,看看龍驤又看看加賀。
  「不…那是試探。」加賀說。
  「妳怎麼知道?」
  「我知道她的。」
  「哦?」龍驤摸摸下巴「姑且先信妳吧。」
  不久之後第二波砲擊襲來,已經是主砲齊射的程度了,六人奮力迴避,水花濺得老高,大家都被晃動的海面干擾,遲疑起來。
  「──現在總該砲擊了吧?」大井在砲擊結束後被沖到有點距離的地方,於是大聲朝這裡喊。
  「再忍耐一下!」加賀也喊道。
  非常給她面子的,砲擊在那之後就沒有朝她們的位置襲來了。先前出發的艦載機也已與敵方艦隊接觸。
  「加賀,妳認為赤城會先炸誰?」
  「我。」她想也沒想直接回答。
  「榛名、霧島,拜託妳們掩護這傢伙囉。」
  「是!」「了解。」
  「加賀,妳可以限制對方高速戰艦的行動嗎?」
  「是命令嗎?」
  「妳什麼意思?」
  「是命令的話,就做到給妳看。」加賀再次抽箭,搭在弦上,雙手平穩沒有一點顫動。


    *


  演習進行了三個鐘頭,以一航戰僚艦隊的勝利做結。她們回港,在船塢卸下儀裝後,大井和龍田先行離去,加賀走到與霧島交談著的榛名面前。
  「──說是命令就能做到,這樣不會太自滿了嗎?」這話出自霧島之口。
  加賀沒有覺得受冒犯,對方聲量自然,不是在背後嚼人舌根的態度,語氣中也不帶惡意。
  「只是『若是命令,就一定會做到,即使不行,也會想方設法來達成』的意思而已。」
  「這樣啊…妳跟我的想法不一樣呢,真有趣。」霧島點點頭。
  「嗯。」加賀也點點頭。
  這時榛名看了看霧島,後者立即會意,拿了放在置物櫃的個人物品乾脆的離開了。
  「對不起,她講話有點──」
  「沒關係,我不介意。」她很清楚不擅言詞的人是怎麼講話的,自己也正是其中的一員。
  「那個…加賀さん?」
  「是?」
  「沒有認錯真是太好了…請問…我也可以稱呼妳為加賀くん嗎?」
  「當然。」她摸了摸鼻子「…妳…有記得我的什麼事嗎?」
  榛名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麼正要說出來,卻立刻打住,只有一瞬間的慌亂──雖然還是被加賀察覺了──便馬上用笑容掩飾。加賀不想戳破,有種感覺認為如果對方覺得不說出來比較好的話,那就真的是比較好吧。
  「沒有,只是記得名字而已。」
  「這樣啊。沒關係,我也只記得妳的名字。」她點頭,氣氛有些乾,看見榛名卸下的儀裝正吊在旁邊的小型起重機手臂上,砲塔上是條紋的迷彩。加賀指了指,說:「…那個,很可愛。」
  「謝謝。」榛名綻開一個真摯的笑容。
  「謝謝妳的掩護。」她看著半邊身體沾染顏料的對方,伸手碰上那段裸露的肩頭。
  這時龍驤走過來,看樣子是收拾好了,加賀觸電一樣把手收回來,跟榛名道別,與龍驤一同走出船塢,往宿舍的方向前進。
  龍驤斜眼看她,她撇過頭不理。
  矮小的前輩正要出言調侃,兩人之間卻忽然被打斷。

  背後有人追過來,而她認得這個腳步聲。
  「──請問…!」來人出聲喊她。

  該來的總是要來。
  好久不見、妳過得好嗎?我很好、對不起,妳可能認錯人了、是,我也很想念妳、如果沒有別的事情,我先告辭了、現在的我並不是戰艦,所以……腦中閃過的台詞一句也沒用上,那個人直接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扳向自己,她愣在那雙猩紅色的眼中,無法出聲。
  ──不要看著我、看看我,我已經、不要露出那樣難過的表情、不要不說話、請放手吧、請不要放開──腦袋不願意繼續轉動,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  龍驤不解,但還是與長門禮貌地打招呼,這讓兩人都回了神,長門趕忙鬆手,加賀則順了順衣服看著旁邊。
  在沉默變得尷尬前,赤城恰到好處地出現了。她走進兩人之間,帶著一慣和絢的微笑,手臂輕輕勾住加賀的手臂。
  風吹過去,長門和赤城的墨色長髮同時揚起。
  「長門さん,還沒跟您介紹是我疏忽了,請原諒,這是我的伴隨艦加賀さん。是非常優秀的航空母艦──至少是鳳翔さん與我的看法,不知道您以為如何?」
  紅色的眼中似乎有那麼一瞬閃過的不可置信,加賀分辨不出是否僅是自己的幻想。
  「是、是的,非常出色。」長門把手縮回去摸摸下巴──她還是一樣,加賀想,盡力想裝得正常的時候,反而看起來最不自然──又把手背到身後繼續道:「很久沒有輸得那麼難看,受指教了。」
  「沒有的事,是龍驤さん在指揮。」她彎下腰來九十度的鞠躬「您好,長門さん。」
  鞠躬的動作變成最頑固的拒絕,待她再直起腰來,已是總旗艦落荒而逃之時,加賀斂下目光。
  我比妳強悍,我打敗了妳。妳已經不是我的姊姊了。我是赤城さん的伴隨艦。


    *


  躲入新的作息之中比想像得要容易多了。鎮守府很大,各艦種之間的宿舍都有段距離,特意要避開誰簡直輕而易舉。戰艦宿舍與航母宿舍又不知怎的──似乎是要符合兩種大型艦的形象──是二棟分別各座鎮守府南北的建築。或許這是某種體貼吧,年齡層越低的艦種宿舍,被設置在越靠近用於集合、訓練、用餐的公共空間,大人們就請多走些路吧。
  一航戰到來的騷動,也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平息下來。鎮守府像是有生命的東西,會自動調節裡面的生活步調,任何與它不符的,都在不經意間被同化。雖然戰爭是十分嚴肅地在進行著,但生活步調可能比鎮守府外人類的城市中,汲汲營營於生計的群體還要安穩。在平日,海域需要掃蕩,殲滅不斷冒出來的深海棲艦以確保航路安全,這如同日常工作,何時進行、誰來執行都有嚴謹的輪班制度。
  出擊以外,訓練、演習、會議、進行其他雜務的時間也都被安排妥當,根本不需要花腦袋思考。唯一比較有自主權的,就屬休息日要如何度過的安排了。雖然不能自己決定休假的日期,但要怎麼度過則完全沒有限制,艦娘的薪水不少,以一般軍官的水準起跳,專業加給、前線加給、危險加給、偶爾的戰傷加給,全部加加下來,尉官等級的人都可以拿到校官等級的薪水了。休息日可以在鎮守府之外度過,加上優渥的薪水,許多人會選擇到附近的城鎮大玩特玩。鎮上有商店街、電影院、美術館、各式各樣的餐廳,選擇特多,可以玩到筋疲力竭一回宿舍沾到床就睡死的程度。
  不過加賀的休息日基本上是待在宿舍內度過,十分安穩卻又無聊的,和龍驤下棋、打掃房間、讀書、在岸邊人比較少的地方釣魚,莫約就是這些活動了。
  只有在休息日與榛名重疊時,她們才會結伴到鎮上度過。
  「加賀さん,交到朋友了呢。」赤城挑著眉說,這句台詞的出現,通常意味著晚上的肌膚相親。
  加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抱住赤城的身體,去摸她的背,去摸她的臉,最喜歡摸她的鼻樑。赤城的頭髮散下,將她籠罩,感覺特別私密而別緻。
  ──這麼做也只是為了安撫發燙的身體。
  赤城さん,有自己喜歡的人。她提醒著自己,從不主動索要,只在赤城抱過來的時候順從的躺下,因為她已經決定了要好好照顧這個人,為這個人掏盡自己。這個人接受了她,還教了自己肉體的快樂。那麼此生便成為這個人的箭吧,毫無留戀的離弦,一去無回。

  著任的第二年,她們有了後輩。
  空母宿舍中整理出一間新房,迎接一青一橘的二航戰後輩。明亮鮮豔的衣服顏色是赤城所挑選,加上圓圓的臉頰,讓人聯想到長相可愛的和菓子。『真想吃掉啊。』赤城這麼說著,猛捏兩人的臉頰。
  新一代的理想中型空母,蒼龍和飛龍,定位及性能都與她們不大一樣,但還是被委任給赤城照顧。加賀當然不會質疑她的旗艦,但總是禁不住的想著為何不讓鳳翔さん來照顧呢,在各種方面來說都更妥貼吧?赤城把飛龍扛在脖子上,哇哈哈笑著一邊在宿舍走廊上奔跑,明明就穿著襪子地板也有在打蠟,至今為止從沒跌倒真是奇蹟。休息日時赤城帶著二航戰到鎮上的家庭餐廳吃飯,幾乎把人家餐廳洗劫一空,這樣不斷的追加點餐真的沒有問題嗎?先不說錢的事,加賀覺得不應該讓小孩毫無節制地吃了又吃、吃了又吃,就算是艦娘遲早也會弄壞身體的吧。
  甚至在某一天,赤城一聲不吭的買了一台白色休旅車,加賀出擊回來,就看到車子停在宿舍的院子裡。赤城一臉沒什麼的表示,這樣就可以大家一起出去玩了不是很好嗎,加賀不予置評,想起自己在整理房間時有一次不小心翻到赤城さん的存摺,一看清數字嚇得她存摺都掉了,從此以後赤城如果說要買什麼東西,她全部做『好好好,都買、都買』處理。
  「啊,可是我不會開車。加賀さん去學吧。」赤城躺著,又把報紙翻過一頁,於是她去拜託提督教她開車。
  提督坐在副駕駛座看起來一臉苦悶。不太知道如何跟年輕女孩相處似的,提督不常與她們講話,除了對驅逐艦們可以像爺爺對待孫女們的模式,比較自然,跟其他人相處總是要靠金剛救場。
  話說回來這樣個性的提督能跟金剛關係這麼好,其實也是不容易的事呢。
  由於加賀基本上個性也像個老人一樣,話又很少,提督很快的就適應了,變成了偶爾會收到老人贈送的點心的關係,她也在不久之後拿到駕照。
  然而一直都沒有恰好的休息日可供空母宿舍全員出遊,時間過得飛快,二航戰的兩人穿上儀裝,訓練、演習、被帶去實戰,最終被編入主力部隊。在以她們的實力第一次取得了巨大戰果的那一晚,二航戰的雙龍在背上刺了青色與橙色的龍。
  這麼一來更沒有機會一同休假了,不過,出擊時有她們兩個跟在自己與赤城さん身後的感覺,非常好。

  然後,在著任的第五年,為了應第五年的景似地,五航戰來了。


    *


  就像二航戰被委任給了赤城一樣,五航戰被委任給了加賀。
  她簡直不敢置信,麻煩死了,小孩子什麼的,簡直麻煩死了。光是在赤城旁邊看她照顧二航戰的模樣,就要怕死她了。可是鳳翔さん一邊做著點心,一邊說不行啊我好忙啊還是請加賀帶吧,把事情丟給她,那之後鳳翔、赤城、蒼龍和飛龍四個人只顧著吃點心,沒人要同情可憐的她。
  五航戰的孩子來到鎮守府的那天是個雨天,加賀打著傘等在門口。車門一開就跳下來的、綁著雙馬尾的孩子,一看見她,不顧工程師的阻攔,就向她跑過來,濺起地上的水,整個身體狠狠黏在她的大腿上。
  「加賀さん!!!」是吵得要命非常令人頭痛的聲音。
  另一個孩子也靠過來,視線黏在她身上,姊妹兩人都有著翠綠的頭髮。
  那孩子叫了自己的名字,加賀驚訝得忘了斥責她弄濕自己的襪子和袴。
  將五航戰的孩子帶回去洗乾淨,好像在洗寵物一樣,小的那只動來動去很難控制,也討厭吹風機的熱風,還好年長的那只要乖巧很多。雖然讓她處理得很辛苦,麻煩的感覺卻煙消雲散。
  突然覺得很可愛,當天晚上她看著睡在布團裡的兩人,心中泛起奇妙的感受,非常突然的下定決心,要好好照顧這兩個孩子,直到她們能獨當一面,直到她們不需要自己為止。
  於是她一生中最色彩斑斕的日子就這麼開始了。

  五航戰年輕得像是鮮豔的十八世紀歐洲油畫。
  妹妹的瑞鶴,總歸來說,是個眼神不知節制的孩子。
  活潑好動得不得了,飛龍都叫她爛皮,因為她身上的皮膚沒有一天是完好的,尤其是膝蓋和手,不出兩日就會生出貪玩造成的新傷口。小孩受傷不可怕,可怕的是受傷了還不知道怕的小孩。加賀深刻體會了這點,一邊替她塗藥,還得一邊抓緊了,免得她一被其他東西吸引就隨便亂跑。
  姊姊的翔鶴,安靜又有禮貌。可是不知為何,對人類肉體的適應狀況很差,好幾次病倒,生病的是那具血肉之軀,用修理船艦那套可不管用,只能一邊照顧著一邊祈禱。
  還以為體弱多病的漂亮女孩都內向溫柔、有一顆能夠割肉餵鷹的慈悲心腸……才不是那樣!那只是個美麗的錯覺!不…並不是說翔鶴不溫柔,並且她的確是個內向的孩子……只是,跟孱弱的體質呈現劇烈反差的,安靜卻好動、加上不得了的好奇心。姊妹兩當中,先把手指伸進電風扇的是翔鶴,先扯著晾曬中的棉被將整根曬衣竿拉下來的也是翔鶴,明明長著一張連毛蟲都怕的臉,卻是那種會在河裡徒手抓青蛙的小孩。
  該說不愧是瑞鶴的姊姊嗎?倒不如說翔鶴型原本就是設計成這樣的船吧。充滿生命力的樣子,彷彿讓整個宿舍的空氣都流動起來。
  姊妹間的感情很好,整天都黏在一起。但也僅限於翔鶴沒有生病的時候,當姊姊在房間裡躺著,瑞鶴一開始會吵著要待在姊姊身邊,然而這樣的孩子沒有在室外發洩能量,似乎是非常痛苦的事,不用多久就破功了。跑到外面去,帶回一些奇奇怪怪的遠征戰利品進貢給姊姊,活物通常會被加賀命令著拿到外面放生,花、小石子、樹葉之類的東西倒是收集了很多。
  翔鶴病得最重的一次,幾乎把小命丟掉。
  發了整夜的高燒,明石、軍醫、提督,能找的都找來了,但所有人都束手無策,無助的一晚過去,死神帶走了那一頭漂亮的綠髮,把翔鶴還給她們。
  加賀梳著那一夜間變白的長髮,思考著安慰之詞,翔鶴醒來之後卻毫無障礙的接受了,某方面而言也是個奇妙的孩子。

  翔鶴的好奇心展現在不說話的時候,所以當加賀覺得周遭突然安靜下來時,才更要小心,因為那個孩子可能又發現什麼有趣事物,正在對有趣事物做危險的嘗試。
  不愛說話,笑起來卻是非常溫柔的樣子,雖然有些靦腆。左撇子,但拉弓是用右手。生病和受傷的時候都不會哭,不開心的時候會自己一個人躲起來──這通常發生在被赤城欺負的時候,令加賀頭痛無比的,就是赤城さん不知哪根筋不對,老愛拿五航戰的孩子尋開心。瑞鶴可能有注意力不集中症所以完美的迴避了霸凌,但是心思細膩的翔鶴卻常常在不知道被赤城做了什麼之後,一個人躲在壁櫥裡面生悶氣,加賀把她從壁櫥裡拖出來時,才有機會看到這孩子臉上能出現的最叛逆的表情。
  總合以上原因,為了照顧翔鶴,加賀費盡了心思,多少有點冷落了瑞鶴。帶著兩姊妹的時候,也常常因為翔鶴身體不好的關係就抱著她,讓瑞鶴在後面自己走。她覺得抱歉,所以很多時候加賀也會獨自帶著瑞鶴到鎮守府外面遊玩。

  瑞鶴的好奇心展現在說話的時候,然而這孩子幾乎無時無刻不在說話。
  比如在澡堂的時候:
  「加賀さん背上畫的是什麼?」
  「是菩薩。」
  「菩薩…是鬼嗎?」
  「……不是,是神明。」
  「那為什麼長得那麼兇?」
  「為了把惡鬼嚇走啊。」
  還有吃飯的時候:
  「加賀さん,為什麼魚肉香腸要叫魚肉香腸?它又不是香腸。」
  「…它是香腸啊。」
  「香腸是豬肉做的!」
  「……因為它長得像香腸。」
  「才不像!一點都不像!」
  「………妳覺得不像嗎?」
  「不像!」
  「…………好吧。」
  看電影的時候:
  「加賀さん,他們在做什麼?」
  「…在親親。」
  「親親不是這樣的吧…看起來好痛喔,咬來咬去…」
  「…洋人的皮,比較厚…所以…不會痛的。」
  「真的嗎…?可是加賀さん,舌頭上沒有皮啊!」
  「他們的…舌頭……也、比較厚。」

  以及,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次,她們來到鎮上的市場,瑞鶴拉著她的手,一直要湊近去看攤位上的東西,但她不動如山,踏著自己緩慢的腳步,瑞鶴不放開手,自然也沒辦法衝出去多遠。她們走著走著來到一個攤位,前方竟豎著一根棲木,上面停了一隻猛禽。
  「好大的鳥!」瑞鶴大叫,被癱坐一邊的攤販老闆斜了一眼,她興奮地跳上跳下「這就是老鷹嗎?」
  「不是,這是隼。」
  「隼是什麼?」
  「……是老鷹的一種…(註3)」
  「那不就是老鷹嗎!」
  「是…對不起……」
  那只隼轉了轉眼睛,偏頭看向瑞鶴,瑞鶴的眼睛閃閃發亮。
  「是雄的還是雌的呢?」
  「大概是雌的吧。」
  「為什麼?」
  「因為隼的雌鳥體型較大,也比較兇猛,如果是當作獵鷹,比較有可能是雌隼。」
  「加賀さん,知道好多喔,雖然我都聽不懂。」
  「嗯,謝謝。」
  那之後只要有空,加賀都會答應帶瑞鶴來看隼,有時也會帶上翔鶴。攤販老闆從不招呼她們,每次都坐在同樣的位置上。
  時間進入秋天,天氣變涼,轉眼間又來到了初冬。她們又在休息日來市場看隼,猛禽啄著羽毛,甩動身軀,眼珠轉來轉去。
  「牠好像會冷欸…不過隼那麼強,應該不怕冷的吧?」
  「不…鳥類對溫度都比較敏感,溫差大的話挺容易凍死的。」加賀說,心想不該因為對方還是孩子就有所隱瞞。
  瑞鶴一下子露出很不妥的神情。
  「那我們、我們可以養牠嗎?拜託!」
  她搖頭。
  「為什麼?!!!」
  「可能死去對牠而言是比較好的,被飼養著,不能飛,很痛苦吧。」
  「我們可以在春天就放牠走!」
  「被飼養了這麼久,可能連打獵的能力都失去了吧,牠還是會餓死的。」
  瑞鶴牽住她的手,低下頭不講話了。
  從那之後她再沒有要加賀帶她去市場看隼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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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:

1一箭入魂:和弓比賽的一種規則。選手不斷輪流射箭,沒有命中靶子的人遭到淘汰,直到餘下勝利者為止。認為這種比誰先失誤的規則,跟上戰場的艦娘調性比較相符。

2射法八節:雖然空母的愛好者們應該都很清楚這是什麼,此處還是註明一下。指得是完成一次射擊的八個分解動作,分別是:足踏み、胴造り、弓構え、打起し、引分け、会、離れ、残心。

3嚴格來說隼不是老鷹的一種,牠們只是都是猛禽,分別屬於隼形目隼科和隼形目鷹科。雖然鷹也有猛禽類總稱的意思,但若要使用總稱的說法,也應該說鷹是隼的一種,而不是隼是鷹的一種。以上有夠囉嗦,總之就是加賀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將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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